心懷感恩 發揚香道──志野流蜂谷宗苾的以香修行

日本香道志野流第21代繼承人蜂谷宗苾先生早前在慈山寺主持「香道──心香之道」的文化講座
日本香道志野流第21代繼承人蜂谷宗苾先生早前在慈山寺主持「香道──心香之道」的文化講座
        早前志野流第二十一代傳人蜂谷宗苾來港在慈山寺介紹香道文化。大家可能比較熟悉茶道或花道，但原來在日本也是很少人知道香道。老師提到，可以來到香港為大家介紹，實在是非常榮幸。修行的時候，如果是通過茶去修行，就是茶道，通過花去修行就是花道。而香道，自然就是通過自然界的香木去修行，提高精神層次。
        花道、茶道，在日本有非常多的流派，學習的人更有成千上萬。但香道只有兩個流派，而在日本練習香道的只有大約一萬人。因為香道現在式微，修練的人日漸減少。蜂谷宗苾生於香道世家，是第二十一代的繼承人及掌門人。按照傳統，都由男性繼承。老師有兩個小朋友，而且都是女生。他笑言，現在已經是廿一世紀，也不需要那麼保守封建了。是男是女問題沒有想像中大。說起來，當初他知道要決定是否繼承家業的時候，一開始也是煩惱的，因為他本身志願是成為一位足球健將。「但我現在懷著感恩的心，能在這個家庭出生，我決志繼續發揚香道文化。」
對大自然存有感恩的心
       翻開歷史，人類在很早的時候已接觸到火，更懂得通過煙來表達對自然或神靈的感謝，甚至會對著火在跳舞。老師相信人在遠祖的時候已經有這個儀式了，例如中國甲骨文字中「香」是一個很古老的文字。「嗅覺是很重要的感官，可是現代人卻往往忽略了它。有了互聯網之後，情況更嚴重了。在宗教發展中，無論是基督教或佛教，香味都是一個很重要的元素。」世界上有不同的香料，在眾多香料中，志野流的香道只會用到沉香；而沉香中最高品質的是伽羅，主要在東南亞出產。「佛教由印度經過中國傳到日本。香木也是在佛教傳入的時候一起傳入。花道的所用的花以及茶道所用的茶，在日本都有自己出產，但唯獨沉香，在日本沒有出產。種茶每一年生產，花也是每一季生產，但香木就不是隨時可以拿到，因為香木的形成可能需要幾十年的時間，不能靠人工加工促成香木。」換言之，香木可謂與大自然息息相關，所以香道師在處理香木時也會非常珍惜，對大自然存有感恩的心。


        中國幾千年之前已經有享受香味的文化。文人在吟詩作對、琴棋書畫的同時，也會聞香。老師慨歎，很可惜隨著時代的變遷，一些傳統文化相繼受破壞或失傳。「在日本，我們對家傳非常重視，因此哪怕朝代改變或時代變遷，不少文化也得以承傳。」隨著中國大陸這幾年的經濟發展好轉，人開始尋找以前一些舊有的文化，老師在中國注意到這樣的情景，而且不少中國或台灣的朋友遠赴日本學習或求教香道。對此，他也懷著感恩的心，因知道香道文化本由中國傳入日本，現在有朋自遠方來，他自當盡力與大家互相交流研究。
        在日本關於香木的記載，可以追溯至這本公元五百九十四年的《日本書紀》，那時香道文化還未形成。當時的貴族或皇族用自己的演繹，把香用在生活上面。香慢慢演變為一種藝術，由貴族慢慢傳播到武士之間。老師解釋，今天所說的香道修行文化在五百五十年前在京都形成。「京都的銀閣寺是香道開始形成的地方。當時將軍足利義政命令志野流的祖先志野宗信，創立香道文化。志野宗信是我的祖先，當時他不只做香道，亦是一個茶道老師。多年來我們一代一代把香道文化傳下來直到現在。我當然不會是最後一代，我要負起責任把香道文化傳下去，這是頗艱辛的工作。」及至江戶時代，不說不知原來德川家康是一個很有名的香木搜尋家。因為持續八年鎖國，當時香木只能通過九州長崎這個地方入口到日本。多得這個入口港，香道得以承傳。
香道是一生的修練
        香木能夠保存很久，有時候能達千年。西方雖沒有香木，但有不同的香的文化。不同的文化對香有不同認知，可能不需花費勞力，只需買香水，或只用打火機一撻，就有不同的香味。老師著我們不能否定現代香的文化，因為很多時候，年青人可能接觸香料一開始不是從香道，但對香很有興趣，後來才慢慢對香道有更多的追求。談到香道家族的生活方式，除了上堂授課之外，很多時候老師會在廟宇舉行點香的儀式。老師為我們簡單示範──左手拿著香爐的底，右手做一個弧形，因為要把氣味集中在鼻的前面。一般來說聞三次。當然，和一般香水不同，香味不會那麼強烈，所以要將香爐放近一些。「一般來說主持香席要盤坐兩個小時，但因為近來日本的朋友也不能坐太久，原本盤腿是要像跪坐在地上的坐法，隨著時代變化，有些香席變成改在檯櫈上的。」事實上香席不只是聞香，聞完了之後會有一些遊戲。採訪當天因距離中秋還不是太久，老師舉例說，遊戲是和月亮有關係的。大家先聞香爐，聞完後要記住香味。之後有六個香味，當中三個是大家已聞過的，三個是沒有聞過的。六個香味調亂之後選擇三個，大家傳來聞，然後要寫下哪一個是沒有聞過，哪一個是聞過的。聞過的叫作「月」，未聞過叫「客」。有不同的配搭，「月月月」、「月客月」、「客客月」??有八個可能性。每一個配搭，也有一個與中秋有關係的名字，例如「十五夜」、「十六夜」、「待宵」、「殘月」、「水上月」等等，這個遊戲在日本大概有二百多種玩法，最難的時候有十多個香爐要聞。
        老師強調，遊戲的目的是通過安靜下來修行，包括訓練對嗅覺的集中力，文學修養等等。有人會問他香道要修練多久？答案是一生。不過實際操作上可分開八個階段，若完成四個階段，變可成為老師。「香道沒有所謂的考試，而是透過我父親或其他老師的鑑定來頒發師範狀。師範狀就是香道師的證明。」
        接著他舉起香木，原來從普通樹枝成為香木，需要五十年的時間。「以前香港是很大的香木貿易港，日本的香木會在這裏採購，現在則從東南亞購入。可惜的是，近來出現亂採發的關係，好的香木慢慢減少。」香木到手後，會由老師的父親靠嗅覺作分類。分類後，會給每塊香木一個名字，通常是用和歌等古典文學裏的一些詞句。除了日本傳統的和歌，他們 也很喜歡中國的詩辭歌賦，例如是白居易的詩。「一塊香木可能已珍藏幾十至幾百年，是自然界珍貴的恩賜，不應輕易浪費。即使是用過的香木，亦會把它放在一個盒內，很多時候可用第二次甚至第三次。」
香之韻味層次分明，不同人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。
香之韻味層次分明，不同人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。
專心、安靜，做出來的香味才是最好
    「香十德」是指香的十種品質，為宋代詩人黃庭堅所作，分別是感格鬼神、清凈心身、能除污穢 、能覺睡眠 、靜中成友 、塵里偷閒 、多而不厭 、寡而為足 、久藏不朽 、常用無障。聞香有多少好事呢，就是這十樣了。「聞香不是這樣聞完就算，而是有一定禮儀、服裝、內容、規則，一舉手一抬足都非常嚴謹。」一般來說香席會在和室進行，志野流特別講求禮儀作法，就算在榻榻米上的坐姿我們也會嚴格指導。道具擺放的位置非常重要，器皿放得不對的時候，是心不正的時候。老師說大家可能覺得這是小事，但這種小事，往往需要十年、二十年的時間去練習。「在這時代，可能大家會認為最重要的是快，快才是好。日本的文化可說是相反。沒有人會稱讚你快，不會說你真捧，那麼便快擺放好。用時間了解每一個動作與細節，才是修行的重要元素。而且上堂的時候不會多說話，和學生說這樣做那樣做，用口去論述給學生聽。」
        那怎樣學習呢？望著老師或者掌門人，這樣從中去學習。很多人問老師，在這樣的家庭出生，父親對他的指導是否非常嚴謹？老師搖頭說可以是沒有。父親從來沒有跟他說一句「你要如何去修行香道」。每次當他問父親是否應該這樣那樣做，父親只會說，「你自己去思考」。日本職人的世界往往都是這樣，不會用過多說話去解釋。「一塊小小的香木，不只是你在處理它，它也在望著你。如果不集中，姿勢、身心的態度不正，就不能做好香道。如果專心、安靜，做出來的香味是十分好的。如果你很隨便，心也不定，燒出來的也不會香。」老師希望大家不只是對香，對萬物亦抱有如是心態。「如果大家用心，出來的效果會截然不同。」
        香道既然如此重視專注，那在修行中，如何在儀式、道具與專注傾聽之間取得平衡？老師答：「一開始練習的時候，未免需要很多精神時間去注意禮儀作法，而通過長時間練習後，慢慢這些動作會變成你呼吸的一部分，不需要付出太多精神去考慮了。到這境界後，就只有你和香道之間的對話。一開始可能會覺得很困難、很拘束，注意力難免會去了這些小節上。慢慢有一天你會發覺這些作法不是最主要的。」近來老師希望把香木介紹給世界上各個地方的朋友，更會先後到倫敦及巴黎。他衷心希望下次可以在香港舉行一連串的講座，讓更多人以香修行。

文：佛門網   圖：慈山寺